起初,于我,你只是一位落魄潦倒的须髯客。
难道不应是吗?黄州,并不是一个心怀入世之想的官士该处之地。这里没有高堂庙宇,有的只是凉亭庐屋。可是你笑笑,并不介意。你持杯畅饮,于快哉亭里欹枕江南烟雨,堪笑那未解风情的兰台公子;你拄杖悠行,于东坡桥坂上沐着斜风细雨,顾看萧瑟处,晴雨都不过如此。你豁达的一面于此扑面而来,推翻了落魄潦倒之说。我似乎有点懂你了。豁达不羁,这是你,苏轼。
可是,就在我快要相信你的济世匡民的志气终究要被温山软水所溶化之际,你却一身儒雅的白衣,傲然立于赤壁之前。大江东去,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。风流人物,苏轼,你可算是一个?公瑾当年羽扇纶巾,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。现在你站在赤壁之前,指点江山,激昂文字,风流二字,你又如何担当不起?故国神游——我又岂不知,你心中所系的家国,又何不知你牵扯不断的挂念?穿空乱石,拍岸惊涛,方能试练你的豪情?我似乎更加懂你了。豪情奔放,这是你,苏轼。
那么一个疏朗通脱的苏轼。
那么一个高洁特立的苏轼。
那么潇洒,那么旷达,那么高远的苏轼,流逐荒外不曾使他哭泣,无缘象笏不曾使他哭泣,生活清贫,要靠吃桤菊维生也不曾使他哭泣。我以为,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,是没有什么再可以让他哭泣了。然而,当你幽梦还乡,看着已逝十年的妻子窗前梳妆,笑语盈盈之时,你却哭了,千行浊泪,洗去了满面尘埃,晶莹了边鬓霜雪。十年,十年。不假思量,自是难忘。我曾不知怀念一个人十年是如何的滋味,更何如苏轼于短松岗的明月夜,年年断肠?久蓄的心怀于此刻蓦然跳动,潜流的情感于此际忽如闸开。你泪如雨下,化作点点柔情。苏妻王弗,冥灵之下,她并不冷清吧,只因为你的牵挂。柔情万缕,苏轼,这也是你?我莞尔,为读懂了这个男人多情温存的一面。
终于,我读懂了你。
豁达不羁,疏朗通脱,这是你;
志向高远,襟怀旷达,这是你;
金刚万丈,化指而柔,这是你。
终于,我读懂了你。
你,多面的苏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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